克萊的凝視

籃球館里，只剩下一個少年在練習投籃。汗水浸透了他的背心，籃球與地板碰撞的聲音在空曠的場館里回蕩，單調(diào)而固執(zhí)。他叫林曉，校隊的替補后衛(wèi)，此刻正進行著第五百次三分練習。手臂早已酸痛，視線也有些模糊，但一個畫面在他腦海里反復閃現(xiàn)——昨天比賽最后時刻，他投丟了那個決定勝負的空位三分。

“手肘再抬高一點。”一個平靜的聲音突然從看臺傳來。

林曉嚇了一跳，轉(zhuǎn)身看見克萊教練不知何時坐在了那里。克萊是學校的體育老師，也是校隊的技術(shù)指導，以沉默寡言和銳利的眼神著稱。他很少說話，但每次開口，都直指要害。

“你太在意結(jié)果了，”克萊站起身，慢慢走到場邊，“所以肌肉在出手瞬間是僵硬的。”他拿起一個籃球，沒有做任何準備動作，甚至沒有看籃筐，只是隨意地抬手、撥腕——籃球劃出極高的弧線，“唰”地一聲空心入網(wǎng)。

“看見了嗎？投籃不是數(shù)學題，沒有那么多‘必須’。它像呼吸。”克萊把球丟還給林曉，“繼續(xù)吧。但這次，忘記籃筐，只感受籃球離開指尖的旋轉(zhuǎn)。”

林曉接過球，克萊的話在他心中攪動。他深吸一口氣，不再盯著籃筐的紅框，不再計算角度和力度，只是重復那個千萬次練習過的動作——屈膝、抬手、撥腕。籃球在空中旋轉(zhuǎn)，時間仿佛變慢了。

球進的時候，甚至沒有碰到籃網(wǎng)。

克萊點了點頭，臉上掠過一絲幾乎看不見的笑意。“記住這種感覺。”他說完便轉(zhuǎn)身離開，腳步聲消失在走廊盡頭。

林曉站在原地，看著自己微微顫抖的指尖。那個總是投丟關(guān)鍵球的少年似乎被留在了過去。夜色漸濃，他再次舉起籃球。這一次，他不再尋找答案，只是讓身體記住那聲清脆的“唰”。在漫長的成長里，有些頓悟，就藏在某個平凡夜晚的一次凝視中。而改變，往往始于有人看見你的掙扎，并輕聲道破那層薄薄的繭。